锦年入梦

雪融寂寂,春入庭院

【土冲】远方

chapter 3
庆应4年 千驮谷
       “冲田先生在看什么?”我走近坐在廊下的那个身影这么问道,正笑着看着一本册子的冲田先生抬头看了看我,抿着唇像是忍着笑一般对我晃了晃册子的封面,上头有着『豐玉發句集』几个字。
       我坐在了冲田先生身边有些好奇地凑上前去,翻开的那一页有着一行狂放不羁的字。“知而茫,不知则清,难解恋爱情。”[1]冲田先生慢悠悠地念着,语气中有着意味深长的笑意。这有些奇怪又直白的句子也不知是谁写的,冲田先生总是兴致勃勃地翻着翻着。
       暮春渐暖的风轻轻抚过,低矮的院墙上若有似无地传来铃铛的声响,循声望去视线中窜过了小小的黑影,或许是只黑猫吧。冲田先生蹙了蹙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明朗的事,收回了视线又翻过几页。
        只是在这时,冲田先生却突然顿住了,那原本萦绕四周的轻快氛围像是突然凝固了一般。“水之北,山之南……”[2]耳边的喃喃似乎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,我有些疑惑地望向冲田先生,只见他紧抿着泛白的唇,低垂眉眼像是触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往昔。
       “我杀了他……”冲田先生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说了一句,而后便听见仿佛化成了一声叹息的呼唤:“……山南先生。”
       那确是一段令人不愿回忆的飘雪时节,冲田先生清凌凌的声音勾画着一幅雪中的往昔。那日堆的是武士还是公主的雪人已经记不清了,更愿被孩子们唤作『宗次郎』的冲田先生提及了白日里的心照不宣的矛盾。那些直白的话语在冲田先生的口中却并不是那么令人不快的,他相信自幼如兄长一般待他的山南先生能够懂得他的意思。
       然而事与愿违,一切却仿佛脱了轨一般,朝着最糟糕的方向一去不回。
        受队士们敬重的山南先生出人意料地选择了脱队,迎接他的将是严酷的局中法度。而被托付了带山南先生回来并为他介错的任务的不是别人,正是冲田先生。
       “可为什么……是竹刀。”冲田先生的语气似乎还带着些孩子似的不解,压抑着的颤抖显得那样无助。那突然袭向土方先生的并非属于山南先生的那柄佩刀,而只是竹刀。身体先于思想行动了,待回过神,双手已染上了鲜血。
       思及此,冲田先生已有些语无伦次,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双手,惨白不见血色,腕骨因病重瘦得有些突兀。我不禁伸出了手,相触的指尖一片冰凉,“冲田先生……不是您的错。”小心翼翼地这么说着,才发觉语言如此苍白无力。
        院中的新绿在微风中轻响,带着铃铛似的清灵,那只黑猫再不见了踪影。

元治2年 京都(总司第一人称注意)
        手背上的伤痕被细致地包扎好,土方先生垂着头不愿直视我。手已洗净,可我却总觉满手黏腻,明里小姐绝望的哭喊混着尖锐的疼痛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心里。
       夜已深了,摇曳的烛火映着土方先生的脸,我看见了与我同样郁结着的悲伤。“土方先生……”闻声抬起的视线中是无法抑制的的哀恸,“抱我。”我想不出更好的疏解方法,这或许是最好的一种,于我,于他。
       犹如轻盈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大地之上,起初的试探变成了不依不饶,分明是冬夜,却让我生出了身处暖春的错觉。薄薄的雪渐渐消融,汇成一池春水,四下流淌。
       有什么在口中缱绻地缠绕,有着霸道却又温柔的姿态,仿佛春日里水边新生的迎春花枝,轻点水面便泛起几分撩人的春色。无数垂落的枝条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,逃也逃不开去——只是我也并不想逃。像是含了一颗小小的金平糖,馥郁的甜香融化在舌尖,混在暖融融的春意里。柔韧的花枝有着百般姿态千种风情,撩拨缠绕,扫过舌底,上颚,甚至喉间,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些微的刺痛。
        伴着几不可觉的痛感,温软的春光被悄悄划破,带来几分冷意。莫名生出的欢愉犹如第一尾跃出倒春寒的湖面的鱼,蠢蠢躁动的夏意便涌了上来。
        而后便有嫩黄色的迎春花乘着风飞了起来,一朵朵沾到了身上,从脸颊蔓延到颈侧,又渐渐扑上胸口,发着抖打着颤地热烈地开着。酥痒和微末的疼痛渗进了四肢百骸,一点一点连成了片,仿佛被火煎着炙着,沸成了阳光底下的海。
        我下意识地似乎在躲,那花朵贴在身上辗转着厮磨着烙下印子来。一片一片像是吮吸着什么让我如棉花一般空荡虚软,又像是给予着什么交融着那一份沉重的哀伤;可同时我似乎又迎了上去,那份共同的忧愁破开了心底的洞,叫嚣着不足,如同涸辙之鲋相濡以沫。
        周身的空气明显在升温,越过了暖融融的春迎来了盛夏,阳光蒸腾着,不断积攒着没有边际的欲念。似乎每一秒都可以更灼热,更难耐,也更渴望。我知道土方先生伏在我的上方,甚至握着我的手,我们肌肤相贴汗水流淌在一处,可我却仿佛辨不清楚,就像辨不出迷蒙之中盛夏的热度来自何方。燃烧着的侵占和索取没有形状,我只能用身体去感知,去接纳那一份深情,如同稚童一般束手无策。
        我听见自己的喉咙中发出断续的低吟,那里头震颤的渴求令我心惊,而后便迅速化作了更深的希冀。土方先生的声音振动在耳边,“总司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有什么滴落在我的眼角,为我们的关系?为让我做了残忍的事?这都不重要了,那满心郁结的哀恸碰撞在一起仿佛洪水倾泻而出。我没有回答,只是用力把土方先生拉近自己,死死抱住,犹如溺水着抓住了漂浮的枯木。
        当身体终于结合在一起的时候,我有些痛楚地仰了头,颈前皮肤紧绷到近乎窒息。分明是冬夜我却有一种置身盛夏的烈日下的错觉,滚烫的热度几乎要将我融化。汗津津的手交握着,压下了原本总是洗不去的血液的黏腻感,手背上的伤痕有些刺痛,我却管不得这许多。晃动的身子犹如被抛进了大海的一叶扁舟,在狂风掀起的滔天巨浪中起起伏伏。
       不知过了多久,一朵灯花燃尽掉落进了烛台中,那万丈狂澜带着我到了风浪的顶端,眼前仿佛炸开了一簇簇灿烂的烟花,一如那日的祗园祭。只是待余光散尽,曾经的灿烂落了满地狼藉,徒留耳边一声声再也传达不到的“对不起”。
        摇曳的烛火晃动几下再不亮起,黑暗填了满室,呼吸声也渐渐平静。寒冷的冬夜有着能够安睡的一隅,于我已然足够。

—tbc—?
[1]来自『燃烧吧!剑』
[2]来自漫画
后记:
距离上一章过了多久来着?我自己都以为要坑了,没想到还能再写|・ω・`)这一章本意是写山南先生的事,然而写到一半卡住了,就一直拖到前几天重看『骆驼祥子』发现了意识流的车的写法,就准备练个笔_(:з)∠)_

评论(7)

热度(38)
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